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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 你說?誰不見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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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 你說?誰不見了?

程行彧不明白兄長來此的緣故,但今日侯府廳堂內有朝中官員、有徐太傅門下學子,他還是霧著眼朝陸清鳴那個方向行禮,“七殿下。”

明景候也起身招呼陸清鳴入座,卻被人無情地一把拂開,好半晌沒反應過來。

一聲七殿下,險些令陸清鳴潸然淚下,他的表弟還健在,活生生的就在眼前,他還沒有酗酒,沒有自暴自棄,沒有郁結而終,陸清鳴來不及過多解釋,“晏之,不要成婚。”

短短幾個字,明明不是道歉,卻又仿佛道盡無窮的歉意與愧疚。

程行彧虛渺的眼神飄向陸清鳴,他實在沒弄明白兄長的用意,瓊華冊還沒到手,難道這婚真的不成了嗎?

陸清鳴大步上前,拉住程行彧未執竹杖的空手,徑自扔下眾人,就要朝府外奔去。

他是當今陛下最寵愛的七皇子,別人不敢阻攔,但今日是她徐沁芳大婚,只差最後一拜,怎能就此放手,“程世子,若你敢拋下我離去,那徐家就毀了那份嫁妝。”

程行彧跨出門檻的腳步頓住,但不及他轉身,就聽見身側兄長森冷無情的肅殺之音,“既然如此,那便毀了。”

多少年沒有人敢這樣對他說話了,真是膽大包天,他橫眼看向默不吭聲的徐太傅,意有所指:“今日婚事作罷,但祝徐小姐另尋佳婿,早,生,貴,子。”

原本還老氣橫秋十分淡定的徐太傅聽到最後幾個字時,手中茶碗沒拿穩,“啪”的一聲,碎在了地上,清茶淌了一地。

而頭頂喜帕,身著喜服的徐沁芳,身子更是晃了晃,全靠有身旁的喜娘攙扶才沒有倒下。

再不顧眾人,陸清鳴和程行彧朝著府外奔走,明明只是一小段路,但他卻有口難言,他該如何告訴表弟,他的雲岫好似走了。

從廳堂到大門口,程行彧懵了又懵,兄長今日這是唱的哪一出?

陸清鳴把程行彧推上他的坐騎,“快回臨光別苑。”

馬鞭未揚,卻聽見另一道馬蹄聲,定睛一看,來人竟然是洛羽。

“主子,夫人不見了。”

程行彧再懵,萬不敢相信所聞之言,“你說,誰?不見了?”

洛羽垂頭自責萬分:“雲夫人不見了。”

程行彧只覺得胸口驟疼,眼前一片發黑,他打起精神看向洛羽,只看得見他嘴唇蠕動卻聽不清聲音,藍天仿佛開始發黃,變了個色似的,搖搖欲墜。

陸清鳴看程行彧臉色發白,整個人都開始不對勁起來,慌忙扶住他,在他身上穴位輕點幾下,才令其臉色稍緩。

可即便如此,程行彧的臉色依然沒有血色,連嘴唇都開始發青。

“晏之,聽我說,我已命人關閉城門,雲岫可能還在京城內。”

洛羽此時也趕緊出聲附和:“殿下說的對,夫人還在城內的,說不定去哪家食肆去了。”

程行彧卻搖頭不信,是他有負雲岫,自食其果,但他撐了一口氣,他要回去,他要回去親眼看看。

程行彧縱躍上馬,揚起青玉竹杖,馭馬而去,但那副模樣陸清鳴實在放心不下,牽過洛羽的馬匹,吩咐一聲後,也緊隨而去。

洛羽慌急得很,得令後他就奔竄於京都內,通知弟兄們繼續挨家挨戶尋人。

雲岫猜到程行彧不會輕易放她離開,所以她早前一直和寧瑤在京城內逛走,雖然只是簡單的吃喝玩樂,但每一次出行她都在觀察記下,看街巷道路通阻與否,找城內人群密集處在哪兒,再評估哪道城門最宜過關。

城西商戶小販混雜,從聚興樓穿過長潤街就能混跡其中,延西大街出京都西城門,會是她出城最快、最近的途徑。

只是她沒想到,會在聚興樓上,親眼看見程行彧的迎親隊伍。占盡天時,地利與人和,恐怕程行彧都想不到,促她逃脫成功的最大功臣就是他自己。

如果沒有迎親隊伍,沒有潑灑的一地喜糖,沒有看熱鬧的京城百姓,那她的出逃絕不會那麽容易,畢竟洛羽不是一般守衛。但雲岫的目標很明確,只要逃出寧瑤和洛羽的視線範圍,她就一定要出城。

她知道在京城裏,自個兒就是那小王八,若在城中躲藏,必定被程行彧甕中捉鱉,但只要她出了城,便是游魚如水,各憑本事。

陸清鳴下令封城時,雲岫早已經不在城內,所以,哪怕侍衛們挨家挨戶地搜,也搜不到半個人影。

出了西城門,看著身後巍峨的城墻,相守一年,卻終要分離,雲岫輕輕可惜道:“程行彧,就此別過。”

而後,一路西去,再不回頭。

臨光別苑裏的小廝丫鬟們都被派出去找人,整個院子靜悄悄的。

程行彧身子趔趄,踉踉蹌蹌地朝雲岫住處跑去。

但人不在,整個房間空蕩蕩的,他打開衣櫃,各色款式的衣裙披風都有,唯獨少了一套煙灰色褥裙,那套衣裙顏色低沈,是雲岫所有衣物中最普通的一套,但就因為它足夠普通,所以程行彧印象深刻。

他手腳發涼,心中慌得無所適從,喃喃自語著:“對,珍珠,岫岫最愛珍珠,珍珠在不在,珍珠在不在。”

來到妝奩前,慌亂打開雲岫平日裏裝珠子的匣子,他的身子登時僵住,剎那間動彈不得。

裏面的金鐲子都沒了,只剩下一些不便攜帶的金飾,程行彧已然心有所想,卻不肯相信,他扒拉翻找著那一屜的珍珠,卻始終找不到那顆珠子。

他第一次送給雲岫的那顆粉色珍珠也不見了。

喉間似有甜膩湧現,程行彧壓下那股腥味,握緊青玉竹杖,朝書房而去。

整日裝瞎的程世子,萬萬想不到,終有一日他也會需要這根盲杖做支撐,撐著他發虛的身子,更撐著他那顆分離破碎的心。

陸清鳴找到人時,書房門將被程行彧推開,他眼睜睜地看著程行彧走進去,打開一個櫃子,取出一個錦盒,而後,一口鮮血噴吐而出,抱著盒子直挺挺地倒在地上。

“晏之!”陸清鳴沈寂的心狂跳不止,朝程行彧飛奔而去。

他已經當了三十年皇帝,是運籌帷幄,權傾天下的德清帝,但他心中有愧,當了多少年的帝王他便內疚了多少年。

他的帝王路沾滿了程行彧的心血,一本瓊華冊致雲岫與他分離,致他迎娶不愛之人,致他身陷囹圄,致他抑郁寡歡英年早逝,哪怕如今帝王重生,但陸清鳴卻也再經不起程行彧的第二次故世。

既然讓他重生在程行彧大婚之日,那他便要與這老天爭一爭,斷那瓊華,保晏之安然,更還他美滿姻緣。

程行彧從景明候府出來時就提了一口氣,那口氣撐著他回到臨光別苑,撐著他從臥房到書房,直到他看見錦盒裏的那張字條時,他的那口氣就洩了,洩得無影無蹤且一幹二凈,他再無力撐持。

相別無後期。

什麽是相別無後期,為什麽要相別無後期,為什麽要別,明明可以解釋的,明明只要數月我就能脫身的,岫岫,你在哪裏?岫岫,不要走,岫岫,我不成親了,岫岫,你回來……

“岫岫!”程行彧猛然睜開眼睛,看清守在他身旁的寧姑姑正在抹著眼淚,還有滿眼擔憂的兄長,他一時分不清虛幻與現實。

是噩夢嗎?

要坐起身來,卻全身無力,只能虛軟的躺在床上動彈不得,胸口的澀痛提醒著他,成親那日,他把雲岫弄丟了。

他看向寧姑姑,語氣薄涼:“姑姑,岫岫回來了嗎?”

寧姑姑哪還有當日梅林勸人時的剛強自傲,她腫著一雙核桃眼,不敢回應:“小主子,咱們先把藥喝了。”

方子是宮中太醫診脈後開具的,在程行彧昏迷期間就用了不少藥,但就是灌不進去,只能每日請太醫針灸,以刺激他早日醒來。

程行彧急火攻心,氣血陰陽逆亂暈倒,若不好好調整,會留下極大的隱患。

“什麽時候了?”

陸清鳴抿著嘴,輕嘆一聲後還是告訴他:“三月初十,亥時已過。”

程行彧一張臉白得像死人,他的雙眼虛望著帳頂,聲音縹緲虛無:“三日了,還沒找到嗎?”

見陸清鳴沒答話,他便明白了結果,眼睛澀的難受,一閉下,熱燙的淚珠就自眼角滾落。

誰道男兒有淚不輕彈,只是,未到情深處罷了。

寧姑姑端來藥,程行彧卻喝不下去,他擡眼直望向陸清鳴,“兄長,是知道了什麽嗎?”

所以才會闖到景明候府,即便不要瓊華冊,也要阻他成親。

程行彧自來聰慧睿智,他上輩子能助陸清鳴登高,自然也不是等閑之輩,縱使他現在還未及弱冠之年,但也不缺縝密的心思與判斷。

陸清鳴依舊沒有直接回答他,反而勸說著:“醒了,就把藥喝了。”

“人,我還在找,若你還想與她相聚,就把身子養好了。”

“相聚”一詞似乎觸及他的心神,程行彧楞了半晌,最後還是順從地把藥喝了。

看著人把藥喝完,陸清鳴疲憊的精神才松懈些許,既要城內城外搜找雲岫,又要在這裏守著程行彧醒來,饒是年輕的他身子再好,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也有些遭不住。

只是,宮裏還有人等著他應付。

灌下一盞濃茶,陸清鳴再次對程行彧鄭重道:“按時用藥,一切內情等我回來同你說道。”

交代完畢,才風塵仆仆地離去,等行至宮門外,看著高大的城墻,厚重的城門,還有七年才會繼位的德清帝眼底一片森然。

父皇,若兒臣撒手不管,你,還有幾月可活?

“駕~”

馬鞭揚起,陸清鳴的身影穿過宮門,隱入暗夜深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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